練習與鳴奏

誰比較喜歡自己家的小孩？

這完全是個無聊的問題。（笑）家長很愛比來比去，比誰的功課好、學校棒、琴藝出眾、文筆絢爛、體育超強、紀律超好..........不過倒很少聽到有人比『誰更喜歡自己小孩一點』。

你喜歡你小孩嗎？

他比你聰明，比你成熟，比你穩重，比你會做人，你喜歡他嗎？

他比你笨，比你懶，比你自制力還差，比你沒紀律，比你沒出息，你還喜歡他嗎？

比你漂亮、比你帥，或比你醜、比你矮，這些我就不問了，大家摸摸自己皮囊，應該多少都會有個是或否的答案。

總之，他比你成龍成鳳，這你愛吧？他比你不爭氣不成材，你還愛不愛啊？

父母跟子女間的糾結，太多樣太深烈太複雜太難解了，完全沒有一種公式可以打發所有可能性。

人還是小動物的時候，好可愛，很難不愛他對吧？但就是有人也不愛的，比如被產後憂鬱症、一整個完全失調的全身內分泌搞得自己也很想死的媽媽，心裡可能閃過不下千百次想親手碾死自己小孩的念頭。

若不幸這孩子不是來報恩，是來討債的，甚至成年以後還做出驚世駭俗的事，丟盡父母、家族的臉。這時候還愛不愛得下去啊？不要說愛了，你能喜歡這類害你家破人亡的人嗎？

他詐了人的財，他騙了人的感情，他破了人的身，他害了人的命。要是遇上這樣的後代，恐怕人會連自己都開始恨惡起來，揪心搥肝、向上天懺悔自己不是個東西、連個好好的人都養不出來，請上天乾脆先把自己收去好了！這種情況，提什麼愛不愛喜不喜歡啊？誰有那功夫想到這上頭去啊？

你恨鐵不成鋼，你想獨善其身，你告訴自己：我只負責他到他成年，之後那是他自己的人生，不關我的事。

你愛他貼心美好，你愛他善體人意，你愛他出人頭地、揚眉吐氣，你愛他讓你的名字也一起鑲了金邊。你希望他一輩子是你的好夥伴，不用對你太畢恭畢敬啦，只要有禮貌就好；你但願他直到你生命盡頭、都是讓你心裡想到手裡摸著都溫暖開心的好小孩。

你喜歡你兒子，你喜歡你女兒。你喜歡他有思想有見地，你喜歡他善良、優美、好看、讀書認真、工作穩定、婚姻健全、人際往來都正常、個性也溫和討喜。

恭喜你，你是勝利組的父母親和家長；當你的同儕還記得你小學時考試不如他，也許你的小孩早就幫你爭了一口氣。

但是。但是。但是我這就不說了。如果他都不是？！你，覺得你會怎麼樣？

我現在要說：至於我。我喜歡我兒子。

他有我曾咬牙掉淚覺得不值得花這麼多年歲與代價、生下這個小孩的時候。但我慶幸，我還受教；他慢慢成長，我也知道要慢慢前進，不能一直留在我原本的想像與境地裡。我一點一點改變，以跟上生命的腳步；我生了一條生命出來，我自己的生命也還可以一直變化與滋長，可能往地裡更深的地方去札根吧，如果我不能像他一樣在青春時期往天空裡長。

情緒來時我說氣話，也會動手打他。等他長到比我高時，我感激自己不曾失去理智太多次，所以他從未曾想要還手打我。

雖然他的各種可能性我不敢一一用手點數，因為我怕數到那些不能迴避的、有可能出現的壞情況；為了讓心裡公平一點，好的臆想、壞的憂怕，就通通不要去數點它。

我只要，期望與禱告，我能夠從過去到現在還能說：我當然喜歡我兒子。那麼希望直到未來，我還能這樣說；即使環境變化，即使意外頻發。我還能有當時相應且足夠的成熟與堅強，溫暖的心腸、寬廣的眼光，告訴自己（心與靈魂也跟得上我的聲音與眼睛地）：我，當然喜歡我兒子。

2017/5/4 Thu 3:20am